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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高窟之外 敦煌想用更年轻的方式讲述春夏秋冬、往事今朝

2018-11-14 18:43:53 新旅界 Erin

考虑到当地环境的承载量,任何一步大开大建都很可能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沿着昔日的丝绸之路,分布着700多座洞窟,它们穿越时间和历史的层层壁障,成为了世界上最重要的佛教宝藏之一。

几个世纪以来,这处中国最壮观的佛教艺术洞窟在大自然和人类的强取豪夺之下幸存了下来——大地震、洪水、沙尘暴、当地的古墓挖掘者、掠夺文物的欧洲探险家以及曾经在石窟中居住过的白俄罗斯士兵等都留下了印记。

如今,摆在这处世界遗产面前的是更迫在眉睫的“威胁”:源源不断的游客群体和巨大的商业诱惑。

今年的十一黄金周,敦煌市共接待游客30.79万人次,其中,莫高窟接待游客10.4万人次,远超其日承载量6000人次。

莫高窟无法承载这么多的游客,但所有对敦煌发展感兴趣的人,毫无疑问都期待有更多的游客到来。去年敦煌迎来了超过900万人次的游客,实现旅游收入91.33亿元,同比增长1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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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的地理位置赋予了敦煌独一无二的历史价值和文化内涵,世界文化遗产莫高窟盛名更让它绝无可能埋没于漫漫的黄沙中,作为古代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在“一带一路”战略规划之下,敦煌又有了更重要的政治和文化意义。

这仍然是一座渴望迅速发展的旅游之城,但无论从人口、资源环境还是地理条件来看,它的承载力极其有限,敦煌和它身后的敦煌文化,都试图在新的机遇下突破自身,寻找更多讲述敦煌故事的出口和方式。

从数字敦煌到数字丝路

前秦建元二年(366年),僧人乐僔路经鸣沙山,忽见金光闪耀,如现万佛,于是便在岩壁上开凿了第一个洞窟。此后法良禅师等又继续在此建洞修禅,称为“漠高窟”,意为“沙漠的高处”。后世因“漠”与“莫”通用,便改称为“莫高窟”。

此后的1000年间,寻求功绩的僧侣、富裕的商人和官员不停地开凿与修缮。元朝之后,随着丝绸之路的废弃,莫高窟也停止了兴建并逐渐湮没于世人的视野中。

今天,735个洞窟在自然和人类的数次“洗劫”之下幸存了下来,其中近500个洞窟内保存了45000平方米的壁画和2000多身彩塑。佛教文化之外,敦煌壁画和雕塑展示了中国各个朝代的工艺水平和艺术风格,包罗万象的内容则为当时社会宗教、战争、交通、农事、饮食等日常生活各方面提供了最生动的注脚。

这让莫高窟成为了许多人的“朝圣地”。其中既包括了那些追寻历史足迹而来的学者,寻找灵感的艺术家,还有越来越多试图通过极限运动来挑战自我的都市人。过去几年中,以“玄奘之路国际商学院戈壁挑战赛”为代表的户外运动赛事在敦煌举办了100多场。

2017年,莫高窟迎来了170万游客,今年这个数字有望超过200万,而在1979年莫高窟对公众开放的第一年,它只接待了26000名游客。美国盖蒂研究所建议的数字是日游客量不超过3000人次,相对于越来越多对石窟以及莫高窟历史产生浓厚兴趣的游客而言,这个数字显得有些不切实际。

如果将敦煌旅游非常明显的淡旺季考虑进去,高峰时期的莫高窟甚至要承载超过2万人次/日的游客量,远远超过了其目前所制定的6000人次/日的上限。

当然,这不仅仅是敦煌的烦恼,就如同埃及的狮身人面像、金字塔等一样,这些脆弱易逝的世界遗产地面临着普遍困难——如何在保护它的同时又能让外界和公众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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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90年代,在前敦煌研究院院长樊锦诗的主导下,“数字敦煌”项目开始启动。

2014年,敦煌莫高窟数字展示中心建成,这给莫高窟旅游模式和人流控制带来了革命性的变化。通过数字敦影院中《千年莫高》和球幕影院中《梦幻佛宫》的展示,某种程度上,清晰的实拍、缩放式拉近讲解等给人的艺术体验甚至超过了在实体洞窟中的游览。

目前数字展示中心展示的洞窟在莫高窟游览时不再开放,这样一方面减少了洞窟开放数量,为文物保护和修复腾出了更大的空间,另一方面,也缩减了游客在洞窟中的滞留时间,减轻了文物保护压力。

2016年4月上线的“数字敦煌”则让莫高窟真正走出了敦煌。

30个经典洞窟、4430平方米的壁画的高清图像面向全球开放共享,VR等新技术的应用,更让人们有了身临其境的感受。根据敦煌研究院院长王旭东的介绍,未来所有的洞窟都要全部开放。在他看来,“这是人类共同的文化遗产,不开放就会成为历史的罪人;但是手段方式也很重要,开放得不合适也会成为历史的罪人。”

此外,敦煌研究院投入大量精力,面向校园、文博机构、科研院所等巡展。2016年起,还加强了海外陈展,目前已在美国、俄罗斯、奥地利等国展出过。

现在,从千年藏经洞里走出来莫高窟,还希望辐射更多的年轻人。

这个变化是从去年12月正式开始的。腾讯与敦煌研究院签订了战略合作协议,启动“数字丝路”计划。目前,《王者荣耀》“飞天”皮肤已经上线,“古乐重声”在莫高窟举办了音乐会,“数字供养人”计划也已经开启。

今年7月,敦煌还与抖音签订合作备忘录,成为了抖音城市计划下的第三座城市。

初见敦煌 《又见敦煌》

莫高窟之外,敦煌在寻找自己的新叙事。曾经为多个城市创排过爆款旅游演出剧目的王潮歌成为了敦煌的新选择。

2016年9月20日,甘肃四库文化旅游投资公司与北京观印象公司合作开发的《又见敦煌》正式公演,这是王潮歌继《又见平遥》和《又见五台山》之后的“又见”系列又一力作。

接受媒体采访时王潮歌曾吐露,在多次拒绝执导之后最终打动她的是敦煌市领导的一句话——“我们甘肃需要一台作品,我们的敦煌更需要一台作品,这个作品并不完全是给来敦煌旅游的人看的,我想给我们的子孙万代看。”

到达首日的晚宴上,同行几位甘肃媒体人此前已经来过敦煌数次了,“除了莫高窟、月牙泉,这个演出是最值得观看的了。”大家毫无异议一致推荐了《又见敦煌》。

演出的剧场位于敦煌市区东9公里处,与莫高窟数字中心并列。剧场采用下沉式结构,外部由蓝色玻璃建成,从上空俯瞰就像沙漠中的“一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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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敦煌》剧照 摄影:严秀娟 ▲

整个演出分为四个剧场进行,观众跟随着剧情的发展自然过渡到下一个剧场。内容上,则选取了敦煌历史重要节点的故事,例如丝绸之路打通、道士王圆禄发现莫高窟等。

第一幕通过历数遥远的那“一条大路”上与敦煌有关的历史人物,带领观众穿越千年的敦煌;第二幕则以发掘莫高窟藏经洞的王道士为主角,通过人神之间充满忏悔与宽恕的对话,让这个被视为“罪人”的道士形象更加丰富和饱满;第三幕移步换景,观众被引领到16个不同的“洞窟”内,去感受当时人们生活中的喜怒哀乐;最后一幕在大剧场中展开,讲述了索靖镇压叛乱、张议潮收复河西以及那幅旷世绝作《药师经变图》在这片土地曾发生过的故事。

但这种创新的流线式的演出,在现实操作中,却并非理想中那样“行云流水”。无论是入口处的入流引导还是每个场景转换过程中观众疏导,都显得有些拥挤凌乱。最具有沉浸感的第三幕,却因为16个“洞窟”的同时上演,声音不断串场,让人频频出戏。

作为敦煌新名片,《又见敦煌》不可避免地被拿来与另一部经典之作《丝路花雨》作比较。后者同样是为甘肃歌舞剧团创作的演出,从1979年首演至今已经将近40年了。

不过这部经典的歌舞剧目放在今天来看,似乎很难再给人带来感官上的强烈刺激。歌舞剧中,敦煌壁画“反弹琵琶其伎乐天”的形象故事依然经典,但无论是表演的形式、现场的色彩灯光声音,还是与观众的互动、环境氛围的营造,与全新的情景融入式演出《又见敦煌》相比,已经有些黯然了。甚至有挑剔的观众这样评价,感觉像是观看春节联欢晚会的歌舞表演。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样一部久演不衰的剧目,在细节上仍有它的可圈可点之处,从语言和字幕的处理上,可以看出这台演出面向的是更广阔的观众,事实上,《丝路花雨》也曾多次在海外表演。

目前,敦煌市面上共有三部旅游演艺节目,除了《又见敦煌》和《丝路花雨》之外,还有实景演出《敦煌盛典》。对于这个年游客接待量不足千万、淡旺季十分明显的城市来说,演艺项目如何保持持久的生命力依然是个疑问。

在《又见敦煌》剧场周围的空地上,投资方甘肃四库文化旅游投资公司还规划了文化小镇、夜市广场、酒店餐饮等商业综合体项目,规划投资40亿元,占地2019亩。后期投入运营之后,这里也将贡献新的收益。

全域旅游之下的敦煌

这只是这座渴望快速发展的旅游之城的一个缩影。

过去几年里,“全域旅游”这个词在各种场合被提及,围绕着“大敦煌文旅圈”、“敦煌大景区”的概念,一系列的文旅项目在敦煌落地:文博园、影视城、飞天公园、月牙泉小镇、敦煌小镇、大唐文化街……

其中,交通基建带来的效果是明显的。

2014年,敦煌开通了前往西千佛洞、玉门关遗址的高速路,以往5个小时的路程被压缩到2个小时,“敦煌西线”旅游资源也随之迎来了大批旅客。当然,西线旅游线路也有丰富的旅游资源,除了西千佛洞、敦煌古城、敦煌阳关景区、玉门关遗址之外,还有雅丹世界地质公园等。

在西北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王三北看来,目前来敦煌的游客过于集中在莫高窟和鸣沙山·月牙泉两大核心景区,已经远远超过了其环境承载量,当务之急就是要进一步在空间上拓展,西线旅游的开发也相当程度上缓解了核心景区的压力。

不过,敦煌研究院主任李萍也指出,就目前全域旅游的发展状况来看,敦煌市与瓜州县的旅游产业系统比较成熟,而肃北与阿克塞县则相对薄弱。发展全域旅游,想要形成与敦煌莫高窟旅游品质相适的文化旅游消费和品牌共振效应,还存有一定的差距。

这一点也在一些细节之处体现出来。诸如莫高窟、榆林窟,景区的讲解员同时也是敦煌研究院的研究员,统一着装,解说时间也要求不少于75分钟。无论从知识储备、文物保护意识还是服务互动来讲,都远远胜出普通的导游解说;相比之下,一些新开发落成的博物馆、艺术馆,展出的往往只是一些复制品,深度开发的内容也很少。游览完敦煌莫高窟,再去这样的景点,很难不会有“除却巫山不是云”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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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高窟 285窟 来源:数字敦煌官网 ▲

这个小城,一切都围绕着旅游而展开,从市中心被酒店环绕的飞天雕塑开始,几乎所有的商业都是为游客提供的。过去一年中,敦煌接待了超过900万游客。从敦煌市的社会产业结构来看,它也很大程度上依仗于旅游业的发展。2017年的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敦煌市年生产总值达100.93 亿元,其中第一产业增加值 15.59亿元,第二产业增加值19.19 亿元,第三产增加值66.14 亿元。作为典型第三产业的旅游业,则实现了91.33亿元的收入,增长16.55%。

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气候环境——除了一条穿越境内的党河和两岸的绿洲之外,敦煌被塔克拉玛干沙漠环绕着,年均降水量仅42毫米——环境承载能力相当有限。在敦煌组织过好几次旅游采风活动的张磊(化名)说,之前有游客对甘肃的缺水状况不了解,在酒店住宿的时候因为洗澡的水流太小而大闹一场。

但矛盾之处在于,旺季的敦煌与淡季判若两人:当黄金周过去,这里又陷入了一片沉寂。夏日里熙熙攘攘的沙洲夜市,只剩下不断在路边揽客的餐厅服务员,临街的桌子难得一见有人光顾。

敦煌政府也试图通过多样化的宣传分流游客,实现淡季不同内容的旅游开发。根据李萍介绍,莫高窟在7、8、9三个月游客接待量占到了全年75%,热闹的十一黄金周过后,敦煌旅游就进入了淡季。目前,莫高窟围绕着“慢享莫高窟,畅游大敦煌”打造了一些列的研学产品,同时下调了淡季的门票,增加了开放的洞窟。

“莫高窟接待了200万人,猛地来看,这个数字是很大,但是仔细想一想,我们淡季一天不到600人,这还是在4月份门票优惠只有90块钱的时候。这样看来,我们有很大的淡季旅游瓶颈。”

从数据来看,政策似乎正在奏效,酒泉市旅游局统计显示,2017年11月-2018年3月,酒泉接待游客达525.85万人次,同比增长20.19%;实现旅游综合收入61.17亿元,增长22.61%。而在今年冬季至明年春季,酒泉市将继续推出8条冬春季精品旅游线路,7项系列主题活动,3大奖励优惠政策以及系列冬春季旅游新业态和优惠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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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记

在敦煌短短几天,很难去定义这座小城。我们所到之处,一切都围绕着旅游而展开,但很多时候,又能分明地感觉到它的漫不经心——比如,夜市里的小贩不会过度叫卖拉拢游客去吃饭;出售纪念品的小摊上,店主往往就是手工艺人,在接近零度的街头,对着一台小小的取暖器静静地画着画;而鸣沙山的牵驼人也不会斤斤计较帮你拍照了没给小费。

这样的底色,让人觉得此处与那些热热闹闹的旅游城市很不同。

近几年,敦煌落地了很多文旅项目,基建速度也加快了,机场扩建,高铁开进敦煌,新增的一些游客中心都是好消息,但在此之外,敦煌依然需要思考,文旅融合的当下,“全域旅游”除了这些旅游基础设施之外,文化等软性公共服务领域如何跟上?

这座城市从来不缺文化,除了莫高窟、月牙泉,还有诗句中的玉门关、阳关或者锁阳城,然而对于游客而言,他们还希望能“读到”这些风蚀后的荒凉土堆之外的故事,或许能借助科技勾勒出当时西域之城车来人往的盛景。敦煌需要找到更恰当、更深入的方式,去将这些故事讲述出来。考虑到当地环境的承载量,任何一步大开大建都很可能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此外,对于很多长期生活在都市里的游客来说,敦煌莫高窟的历史文化或许最不容错过,但大自然地貌风物依然有着最原始的吸引力。

在回程的飞机上,邻座是一位就职于中国某大型保险公司华南区的员工,她们刚刚结束了公司组织的敦煌之旅。当飞机越过茫茫的戈壁沙漠,祁连山的皑皑白雪出现时,她兴奋地对我说:“终于看到了雪山,虽然是在飞机上。”她和同伴兴奋地拿出手机,透过小小的舷窗,迅速拍下一张张雪景。

全域旅游之外,国际化是另一大热议的词,这也几乎成了国内所有旅游城市绕不开的话题。

不过从政府公布的旅游数据来看,敦煌去年接待国内外游客达900.45 万人次,其中国内游客 895.92 万人次,境外游客数量不足1%。

在世界旅游城市联合会专家委员会首席专家魏小安看来,“一个好的国际化城市,根本不追求国际化,因为国际化已经融入我们的生活,把国际化口口声声挂在嘴上的一定是国际化不足。”

有些讽刺的是,敦煌原本是最具有国际化气质的城市,如今却要思考如何才能国际化。

历史上多个朝代,作为驻军前哨的敦煌,一直都处在中西方艺术、文化、贸易和思想繁荣的十字路口。毫不夸张地说,任何一种单一的文化传统都不会给敦煌带来如此巨大的文化力量,正是因为古中国、印度、希腊和伊斯兰文化的不断变化和融合,敦煌才能够在一千多年的时间里一次又一次自我更新。

敦煌有过一些尝试。

与敦煌研究院长期合作的美国洛杉矶盖蒂研究所,同属盖蒂中心旗下的博物馆曾在2016年5月-9月举办过一场大型展览。展览包括3个大型洞窟的等身复制品,还从世界各大博物馆“借”来了莫高窟被盗走的文物、经书等。展出不仅仅是对艺术品、文物的展示,同时也是对敦煌故事和历史的讲述。

如今,敦煌要如何用世界的语言讲述敦煌故事呢?在贵州师范大学国际旅游文化学院的教授张晓松看来,国际化不只是用英语说话,而是讲好你的故事让别人接受,让别人能懂,让别人有兴趣参与进来,跟你一起讲,否则就只是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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